模仿的这本书并非在为我们描绘一个全景式的90年代北京东村,而是通过荣荣的视角,以及模仿的两位主要人物:张洹和马六明的故事为我们撰写一部东村的自传。而这个故事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虽几近疯狂,却又触手可及。对于我来说,这种体验奇怪又迷人,总让一种莫名的感动油然而生。
到意大利学习签名是这种体验的触发点。你可以想象一下,当一个每时每刻都被灌输西方艺术大师有多伟大的18岁学生,真正面对大师作品时的那种感动会是什么样子。我乘在去罗马的飞机上时,想了很多。我想看见梵高的星空时,一定会被感动到哭,又或是看见贝尼尼的雕塑,被那种崇高震惊到哑口无言。我想了种种,却没猜到真实的样子。
当我第一次走进意大利国家现代画廊,看见莫奈、克林姆特和梵高的杰作在墙上铺开,我没有哭,反而感受到一种讶异。它们是如此的接近,就在我眼前20厘米的远方。墙壁折为三段形成一间厅堂,梵高的树林和莫奈的睡莲招相呼应,而克林姆特对人性的沉思无声地呐喊着。在这间美术馆里,西方现代杰作挂得玲琅满目,让人根本找不出谁是展厅的主角,它们都静静地呼吸着。或许是展厅布置地过于拥挤或简陋,白立方的那种神坛效果在那时失效了。面对这些作品我没有感到渺小,反而感觉它们是那么地真实,真实到不完美,真实到不如画册动人,真实到和我一样平凡。
后来,我总在想模仿笔迹是否需要把展厅伪装成神庙那样纯粹,是否需要让艺术品去俯瞰世人。因为既让人感受到它的伟大,又让人觉得它亲近,该会是一种很好的激励,会让更多的人爱上艺术。以至于有次上课,当老师播放了一部他得意的行为视频时,我忍不住发笑。他将生活和艺术割离,并在一间冰冷洁白的室内犹豫该去向何方,又最后为选择艺术而冻得瑟瑟发抖。这真得可笑。
巫鸿描绘的东村是真实的。那是一座混合着泔水味、厕所味、炊烟香的小村落。而大艺术家们那时还小,他们因为生计苦恼,所以抱团挣扎,一起创作作品。他们也要找出租房,也要买画材,甚至对未来缺少希望。他们的作品也是幼稚的,所以马六明后来说,那都是小时侯不懂事。但又是有力的,有力到你可以发现作品能打穿时间的界限,有力到激起我们每个人对那个时代,对青年时期的往事和回忆。
就像巫鸿说的那样,他无法创造出那段“客观无误”的东村历史。因为出于不同视角,东村的历史是不同叙事的合奏。东村的历史进行着的,被当事人不断回忆、挖掘和重构。不是板上钉钉的历史,不具有超验性和可靠性。所以模仿这本书显得如此生动和感人。